隶书的结体

隶书的结体

  字的结体犹如建筑的结构和构架,它决定建筑的基本风貌,如民房、楼台、佛殿、教堂的构架都不同,它会影响和决定建筑的基本格调。但它不是影响和决定建筑基本风貌的唯一因素,材料、装饰、工艺水平等等都是影响和决定风貌很重要的因素。所以,字的结体的点画间架安排和笔法、墨色,与书法的风貌都有着重要的关系。如汉碑隶书中《张迁碑》、《石门颂》、《曹全碑》、《封龙山碑》等等,间架点画安排均不同,所以风貌都不一样,当然这都与笔法技巧、章法不可分的。正因为结体是这样的重要,学习隶书必须先研究隶书各种范帖结体的特点。临摹一种范帖,也要先研究范帖的结体有哪些特点。譬如《张迁碑》的朴茂苍浑,《石门颂》的舒展飘逸,《曹全碑》的紧密秀巧等等风格。它们的结体点画安排如何表现出不同的风格以及它们的艺术趣味,对此,如果我们都理解了,并知道它们处理的规律和道理,那么我们不管是临摹或创作,写起来就会心中有数,不会盲目了。

  隶书结体也和其它书体一样,其点画安排大体说来也可分两大类:一类是比较平整规矩的,如《礼器碑》、《曹全碑》、《封龙山碑》、《张景碑》等等,其点画结体都是在平整规矩中的变化,或笔画写的收敛紧缩,或写的外展开扩,但点画安排都是比较平整。另一类是点画安排错落变化的,如《张迁碑》、《鲜于璜碑》、《石门颂》、《衡方碑》等等,或点画错落,或章法、大小变化,是在错落中求平衡统一。当然,这两类结体均不是绝对的,只是从大格调中的结体倾向来说,每种范帖的技法都会千差万别,很少雷同的。

  隶书的结体和章法,不管是基本平整结构或是错落结构,都会有它们的共同规律。如因字立形、主偏结体的独立和避就、点画的交错和呼应,结体点画的收和放、疏和密等等,都是结体时规律性的法则,在书写过程中是离不开这些法则的。

  隶书的章法是与字的结体不可分的。因为章法是由每件作品中的每个字组成的,从某种意义说,字的结体决定了章法。如笔画少、结体小,就会产生疏、虚;字体大、笔画多就会产生密、实。所谓 “计白当黑”就是这个道理。字写得密、实,即黑多白少,反之则白多黑少,就形成章法中茂密和疏朗两种倾向。但茂密中也要有疏朗之处,疏朗中也要有茂密之处,这才是符合自然规律。如隶书结体因字立形,即根据字的结体或纵势或横势,或平整或错落,哪些笔画放,哪些笔画收,点画的态势,穿插呼应,这些都会和章法的疏密、平整和错落有着密切的关系。这是指结体和章法的关系来说。章法也有自己的规律,由于隶书是扁方形,故字距一般比行距偏大。字距、行距的大小决定章法疏密的不同,又形成作品风格的不同。结体小,字距、行距大,则属疏朗的;字体大而外拓,字距、行距又比较小,则属茂密的。这是指总体而言,其中有的字距大、行距比较小的,也有字距行距相等的,还有行距大于字距的等等不同。还有种章法错落,字距行距无规则的茂密布局,如《开通褒斜道刻石》那种较罕见的早期章法。下面就隶书的结体和章法的有关问题做一些解释。

  隶书的结体,有单体的,有多体的,其中有左右,有上下,有错综由多个部分组成的,这多种结体又要求平衡中求变化,变化中求平衡。不管是平整的或错落的结构,都要求统一中求变化。如何才能做到字的结体中各个笔画既要组成平衡统一,又要在平衡统一中有丰富的变化,就要靠各个点画中的收和放,密与疏,长和短,斜和正,粗和细,挪让和呼应,纵势和横势等辩证地统一成整体。

  (1)单体结构

  单体结构的字,一般笔画较少,反而不容易安排,难度大。要注意字的重心稳定,笔画间的长短、斜正、粗细等都要注意变化和呼应,特别要注意适度,即是说,笔画的长短、斜正、粗细都要非常准 确,不可超越度数。超越了即会产生重心不稳定,点画不协调。如: “人”字只两笔,左短右长,左收右放,左撇收笔藏锋,右捺笔收笔出锋,斜曲合度,故重心稳定又有变化。其左“人”字态势左撇短,捺笔向右直伸而取右势。其右“人”字,左撇短而重,特别在收笔处,而右捺笔起笔时有个往上曲笔曲势,笔画也较长而重,全字平整中有变化。《张迁碑》仅两笔的“人” 字写出如此丰富的变化是极不容易的。(见图75)

  “上”字三画,一竖两横,左收右放,左轻右重,重心稳定,左右拓展,方中有圆,方圆并用。竖笔是关键,竖笔适度才能重心稳定。就两个“上”字看,右“上”竖画偏中,结体较平整,上边竖画和短横笔画较重,下长横画起收笔重,一波三折较平衡,故显得平整稳重。左“上”字竖画偏左,但由于波磔笔起笔重,中间曲度大,线条细,而燕尾收笔重但收笔出锋平整,故笔势向右但能平衡,重心也能稳定。 “上”字虽笔画少结体简单而变化则多。(见图76)

  “八”字两笔,或左重右轻,或右重左轻,或右长左短,三个“八”字三种态势、三种笔法而都能重心稳定。起笔时左撇右捺相互呼应而且用笔细致巧妙,收笔时形态各异,或出锋,或方笔,或方中带圆。右“八”字笔画较平正,使撇捺笔往左右拓展,重心在虚处的中心,笔画端丽稳妥。中“八”左撇起笔高,用笔厚重,收笔时朴拙,右捺笔画短,用笔浑朴而处横势,能做到纵横协调,险中化夷,重心靠左。左“八”字又是一种态势,结体扁平,左右拓展,右捺起笔稍高,收笔往上挑出锋,左撇起笔低,态势往右,用笔方中有圆,重心靠右。结体和笔法都十分用心考究。(见图77)

  “中”字四笔,是纵势的独体字。四周有框线,中间一竖画,易于重心稳定,没有多大的困难。但是如何变化写的不呆板就不太容易了。右“中”字,边框四角不仅用笔变化,形态也不同。有方笔转角,用几次转折成两个斜角;有的方中带圆笔;有的起笔出锋成锐角。中间竖画用笔厚重,上短下长,起笔方中有圆,收笔圆笔,显得力量下沉,重心稳定。左“中”字写的较小,四角基本是方中带圆笔,只有上横画有提按变化,有趣的是中间竖画,上起笔纯是方笔直角,下收笔方中有圆斜向左,像一个木桩,本来竖画下部分短,重心不易稳定,而这样处理倒加重稳定感。(见图78)

  “月”字结体是纵势半围框,一般说重心也容易稳定,但并不容易变化。右边“月”字右竖笔往里倾,用笔又细还有涩笔,左竖画也往内斜下后才用曲笔往左上,这两竖画往内下就产生平中变奇,重心不大稳定,犹如一个快散腿的柜子,但由于内倾斜度掌握得好,又加上左竖曲笔的曲势和厚重,这样又增加稳定感,像一个跛足,虽是跛但还是化险为夷站住了。左边“月”字写的较平稳,笔画也较匀称,只是左撇的曲笔增加其变化,故重心更为稳定,是一种平整中的变化。(见图79)

  “公”字为五笔横势的独体字。从字结体来说,左右笔画均匀对称,故易于平正,重心也容易稳定,但如何写的不呆板而有变化就不容易了。右边“公”字,上边左撇右捺,写的开阔拓展,左撇稍长,右捺稍短但中间厚重,起收笔都出锋,厚重中有秀巧。左撇稍长,起收笔都方中有圆,其起笔势往上延伸,重心正对下部分锐角中心的上面。重心稳重,下部分成正三角,中心是锐角,左右用方笔或方中带圆,右角转折有个变化,因有这些笔法上变化,所以虽是正三角,但不显呆板,上放下收,上密下疏,但总的说,此“公”字写得平正拓展,落落大方。左边“公”字变化更加丰富,为了使两个“公”字写得不同,有变化,将此“公”字上撇捺写得更平,左重右轻,右起笔成方笔,收笔出锋,左撇起笔成出锋锐角,收笔藏锋成顿笔回锋势,这样写是为下面三角:一是将三角的笔画写的很满,占据上两画下面所有空间,并将上角提高到撇捺起笔的高度,上密下疏。二是三角的右画用中锋回撇,线条粗重和左边形成粗细对比。下两角的左角方笔的笔画细,右角圆笔的笔画粗,形成多种的变化。(见图80)

  我们举了以上单体字例子,其妙处不是都能用文字表达出来的,读者需细细观察体会,深入认识,从中体察其法则和规律的具体运用。

  (2)并列结构

  在并列结构的结体字中,也有许多种情况。有主副并列的,副笔有在左边或在右边的,有双体并列的,有三体并列的等等结体。

  左副右主并列结构,如“陈”字,双耳旁,是左副右主的结构,左旁约占全字三分之一位置,右主约占三分之二。这里“陈”字写成正方形,故耳旁沿用篆书习惯写成一竖二口,“东”字上下收紧,中间“田”字上端横画左短右长,左短是为了避让耳旁,使两者中有个空间,“东”字左撇略伸进耳旁下部空处,既增加主副间的联系,又不使耳旁空间过空,但斜撇不能过长,故起笔紧靠主体的竖画,使耳旁下部留有一定空间,否则全字就过实而密。右捺则离中心竖画远才起笔,略伸外面,使主体“东”字左右平衡,重心稳定。长竖收笔往左撇,也是使右边让出空间,与左边空间产生平衡,形成有疏有密的黑白关系(见图81-①)。“”、“阳”字属同类型的。

  “”字强调耳旁,占了五分之二位置,笔画粗拙,都是方笔,“巿”字除三笔竖笔笔势斜往左,与左耳旁竖笔笔势一致外,笔画之间都似乎相对独立,但总体看仍然是个整体。这除主副两体笔画之间笔断意连的因素以外,主要原因是主副两体间的空间适度。距离近了则感到结体紧促;距离大了则主副之间又分成两部分。(见图81-②)

   “阳”字笔画多,特别是下部分“勿”字笔画紧密,所以耳旁竖画拉长可以让出大块空间,收笔又用往外曲笔,使空间有变化,使上部分“日”字与耳旁之间方形的空白上下呼应,形成全字的疏和密。主副之间主要通过“勿”字第一笔伸入耳旁相粘连,如无这笔联系主副之间就分开了。(见图81-③)

  “隐、除、陕”三字耳旁是当时的一般写法,现代还在沿用,这当然是为了避免重复太多。从这三字主副结构中明显地看出避就关系,如“隐”字,耳旁竖画短而斜向左收笔,主体第三横画长,上两横画短,让耳旁第一横画伸进主体部分,看出其点画避就的关系,全字左疏右密,特别“心”字三点处理,左虚右实,形成虚实变化。“除”字耳旁短,伸入“余”字左撇的上空。“陕”字的上横画左短右长都是为了避就关系。(见图81-④~⑥)

   “治”字是左副右主并列结构,通过笔势的呼应,使主副两部分成一整体。三点水长短不同,但总的笔势的趋向都指向主体部分,笔断意连。三点水旁第一点是短撇点,笔势朝“台”字三角的正锐角,第二长撇收笔部分笔势也指向“台”字三角的正锐角,第三撇的收笔则和“口”字左上角相呼应,重心稳定而笔画变化,但结体总的是平整的。(见图82-①)

  “落”字把三点水放在“草”头的下面,像把伞将主副两部分组成一个整体,上部分笔画开放,三点水只写成小点,而“各”字则笔画多且收得紧密,形成疏密、虚实的变化。(见图82-②)

   “温”字三点水和横长画是避就关系。形成左疏右密的虚实,而主体部分的“内”和“四”字左边写成一笔竖画,形成弯曲,但右边竖画却是平直,分两笔写,上细下粗,上竖往里,下竖往外,最后一横画左边超长,重心稳定,形成结体的独具特点。(见图82-③)

   “汉”字三点水旁前二点笔势往外,只有第三点才往里,似乎与主体部分脱离,但因下部分采用左右两点,而上边写成草字头,形成一个上、左、下各点画组成的半围框,因而在视觉上造成整体感。结体平整中有变化。(见图82-④)

   “淑”字点画安排非常讲究,三点水旁各点形态不同但统一,笔断意连,通过上点和下点又与主体发生联系,主体部分点画纵横穿插,相互呼应,疏密变化,收放结合,短长相间,形成很有趣的布局。(见图82-⑤)

   “流”字,水旁三点态势都向主体上面中心点,使主副两部分呼应统一,再加主体下部分两点组合成一个角形,与曲钩形成平衡一致,结体平整。(见图82-⑥)

   “张”字,也是主副并列结构。《张迁碑》在处理此字时,有意放开“弓”旁,甚至比“长”主体更大更拓展。左放右收,左疏右密,结体上化平为奇,奇正相间。其实此字用笔很随意、自然,趣味自生,主副之间只有横画联系,便形成整体感。“长”字下部分的右撇改写为一点,也极有趣味,唯独此点在全字笔画中最小,但它却更加突出,更为有趣。有趣在于所有笔画都是大笔落墨,唯独此点却惜墨如金,这就是艺术中平中有奇,表现出作者的艺术才华。(见图83-①)

  “弦”字也是弓字旁,结体安排点画“疏能走马,密不通风”,线条穿插,刚柔并济,上紧下疏,主副之间没有线条交错,只是上头画横靠近些,而下部分则距离大。本来“玄”字收笔只是短竖,现改写曲钩,这样两个曲钩的笔势一致,使主副形成一体,故此笔是平中之奇笔,确有出奇制胜之妙。(见图 83-②)

   “疆”字“弓”下尚有“土”字,此处省减,两字通用,故也是“弓”字旁,字本身主体笔画多,副体笔画少,如一般处理的话,则把“弓”字写大了,以便和主体相称,但是《张迁碑》作者却相反,把“弓”字写得更小,笔画收紧,而“”字写得堂堂正正,把收笔的波磔笔拉长,形成让就,使“弓”字成为真正的陪衬,又是一种出奇制胜。(见图83-③)

   “练”(繵〈音缠,两字相通〉、縺、绪、绥、纯),纟旁,主副结构,副旁笔画放而结体小,线条细,主体 “东”笔画多而主要笔画线条粗重,形成对比。总的讲笔画比较平整,重心稳定,虽然主副中间间隔较大,但斜度一致,又因“东”字左撇和副体第三点有所穿插,故虽然虚实明显,但仍然构成一个统一整体。(见图84-①)

  “繵”的“糸”旁写法,沿习篆字“”字写法而来的。可见隶书中有部分字还保持篆字的形体,但笔法已是隶书的写法。在这里所以用古体之形,是为了与主体部分相一致,《集韵》说:“缠即是繵”,是古字形。两部分协调,结体平整,古雅古韵。(见图84-②)

   “縺”字,写的很率意,副旁结体小而笔势向主体,笔画收紧,秀巧。主体“车”字结体紧密,而主副之间多空白,形成左右紧密、中间空虚,达到虚实变化。从左到右成为一头小一头大的斜横长方形。虽然主副之间无线条联系,但从态势上形成统一结体。(见图84-③)

   “绪”字主副之间,有“者”字第二笔长横画穿插,各点画笔势间的呼应,左短右长的整体,统一中有变化。如果“纟”旁也写成与主体一样长,结体就会呆板了。(见图84-④)

  “绥”字左收右放,副体小主体大,形成一种对比,而副体下收上放,主体则上收下放,又形成一种对比,使整体虚实相间,点画洒脱有序。(见图84-⑤)

   “纯”字副旁笔画多而主体却笔画少,故成并列结体,“纟”旁笔画收紧中也有下收上放,主体笔画少而匀称,左实右虚,主副之间只有副体下三点的第三点往上一撇与主体呼应,形成一体。(见图 84-⑥)左主右副并列结构。如:

  “别”是左主右副结构,这种结体的字相比之下较少一些。“别”字笔画较少,并采取省笔的写法,把“力”字写成一曲一撇,支撑上边的“口”,本来重心不稳,但因有右边两笔往左的曲笔,从整体看重心稳定,右副短竖连长竖,加曲钩使两笔连系起来,如分开则散了。主副间空白大,但因两个曲笔故能和主体形成一体,主体笔画厚重,副体线条较细且少,一实一虚,虚实相间。(见图85)

   “孔”字也是左主右副结构,笔画也较少,副体只是一竖一横,写得较小,竖笔短,横捺长,两者长短一致,形成一个方形的空间。“子”字横画和斜笔组成曲笔,横斜穿插,下部曲钩笔画厚重,故能重心稳定。左右结体虚实相间,大小协调。(见图 86)

  左右并列结构,如: “讳”字,左右并列结构,各占空间比例一半。这是个笔画很容易平板的字,由十一笔横画和七笔短竖与一长竖画组成,横画多而无斜捺撇笔穿插,故不易变化。此字笔画平整,全靠起收笔和线条曲直、粗细的用笔来加以变化,仍能不显得呆板,是在结体笔画平正中的变化。如“言”旁的六笔横画,有平正的,有弯曲的。在用笔上也有平直的,有凝重的。“韦”字主体横画和竖画的笔势都不同。上两横画起笔笔势呼应形成一组,中间两横画组成“口”字一组,“巾”字两短竖与“言”字“口”字笔势呼应,这种在结体基本平正中的微妙变化,是靠临场处理的随机应变的结果。(见图87)

   “县”字,左右并列结构。此字点画写的秀巧,在平正笔画中尽可能加以变化。如左旁“县”字上部“目”不仅两竖画写成斜曲笔,上大下小,四横画粗细、曲势都不同,且三、四横画间加上短竖联系,成两个小口,笔画上下放,中间紧密,左旁收,右边放,右旁又是上放下收,收收放放,形成虚实疏密的变化,“幺”部分写的很平直,而下部分三点加旁两点写的很有变化,上下错落、左右呼应、方圆并用,灵巧多变,多姿多态。(见图88)

   “斯”字也是并列结构,左密右疏,上放下收。“其”字四横画的上下长画起笔一致,收笔笔画、形态不同而态势一致,两短横粗细不同且下短横和下长横相连,形成下密上疏,下两撇收紧而背势。 “斤”字笔画少而结体也小,左边竖撇写的较短,起收笔往左成曲势,与“其”字两长横收笔呼应,特别是将横画往下压,空出上面大块空间,使撇点处其上而姿态像只小帽子盖其上,甚有趣味。下部分竖画处理特别厚重,似根粗柱,并顺势往右带出,使下部分空间挤满,形成上疏下密,虚实相间,全字结体基本平正而变化,但又能统一。(见图89)

   “贱”字是左右并列结构,两部分笔画繁杂,左边“贝”字自然结体平正,而右旁“戔”字左右撇捺穿插,这种结构的字如何结体造型有趣,是很难布局的。此字结体很巧妙,平中有奇,奇正相间,奇能平正。左旁“贝”字,本是平正自然结体,而写得奇险,将“贝”字左右竖笔本是直竖反而写成斜竖画,并将右竖起笔出头,收笔连同下部捺笔成一笔,并将左撇往右竖笔靠近,腾出左边空间,成为左虚右实,上放下收。而右旁左右斜撇捺穿插,故结体反而平正,所以能够重心稳定,尤其第二“戈”字的捺笔写的特别厚重,更加强稳定感,与“贝”字斜竖笔形成一个“人”字的态势,使全字结构平中有奇,化险为夷,奇正相间。(见图90)

  “乾”字左右并列结构,左旁“”笔画多,右旁“乞”字笔画少。左旁结体平整,右旁结体也可以写得平整,但因笔画少,处理不当即会单调。此字左实右虚,左密右疏,左正右奇,形成结体正奇相间,疏密协调,平中有险,化险为夷。左旁笔画厚重,起笔圆,收笔方,形体方正厚重,而右旁“乞”,转折方硬,上部分笔重笔画粗,下部分起笔细而收笔捺撇重,与上面呼应,结体态势斜而能中心稳重。形成全字奇正结合,疏密变化,虚实相间。(见图91)

  三体并列结构,如:

   “徵”字三体并列结构,由三部分组成多体字,这种结体的字,笔画多,结构繁杂,需要精心安排。此字就是经过精心安排的,将双人旁拆开与中心部分笔画连起来,把双人旁的竖画改为撇笔并与中心“王”字上横画相连,将上部分二撇与“王”字上边“山”字写成六笔撇点,相互呼应,长短错落,形成上密下疏的变化。用笔方面,方笔圆笔相互结合,形成多种的变化,给人造成左主右副结构的印象,实际都是三体并列的变化结果。右旁“文”字上部分笔画平正,下部分撇捺交错时撇笔却转了个曲弯,似乎没有多少道理,但细致看起来,如无这弯曲笔占据空间,全字就显得松散了,这样加强了密度正好与左边上部分密集点相照应,全字结构就协调了,所以这笔曲钩还是非常重要的。(见图92)

  “弼”字也是三体并列,两旁同为“弓”字,中间是“百”字,按自然结体很容易写成平正呆板,但经过安排,此字能在平正中极尽笔画的变化,非常有趣味。二张“弓”写成左小右大,左“弓”笔画收紧,然而方笔居多,有棱有角,很是精神。而右“弓”旁笔画放开,圆笔居多,方圆并用,正与左“弓”旁形成左密右疏,左收右放。中间的“百”字左靠左“弓”旁而笔势却向右“弓”,整个形态左长右短,正与左右 “弓”字形体相反,安排非常巧妙。(见图93)

   “卿”字也是三体并列结构,左右字结体是不一样的,左边是“”,右边是“卩”,而此字处理,虽然笔画未见增删,但形体变了,把左右两个不同形体偏旁写成左右对称的“卩”字,左放右收,左大右小,左疏右密。其实也有区别,两笔竖画,左竖有曲笔。中间“艮”字,把上部分写得很放,占据大部分空间,而下空部分的两点写成很小的两撇点,腾出大部分空间,造成全字上部分密集,下部分多是空白。而上部分又是左右两个大小不同的空间方块。整字结体方正中有变化,虚实相间,平衡呼应中有斜曲、疏密、大小、黑白的变化,显得结体大方、拓展、洒脱而有韵味。(见图94)

  “职”字是“身”、“音”、“戈”三字并列结构。此字基本处理是中间密集收紧,左右旁笔画放而疏,形成“放收放、疏密疏”的节奏。在点画处理上,“身”字上撇提高,与下部分撇笔相呼应,左竖画伸出横短画,右长竖画的收笔有个往左的曲势照应。“音”首笔原是点写为短横,六个横画都成不同度数的曲笔,“日”字上宽下窄,同首横画曲弧度相呼应。“戈”字上横画和下部分撇构成斜角,形成中间的大块空白,使左旁显得疏空。但全字结构基本是平整中的变化,靠虚实、点画的呼应构成整体协调和节律感与韵味,全字格调洒脱伸展。(见图95)

  (3)上下结构

  上下结构一般讲是自然结体中纵势的字,也分上下两体结构,也有上中下三体结构的。笔画较多,不易安排,特别是隶书字形扁方,要使纵势压缩成扁方的体势就更难了。

  上下两部分结构

   “声”是由上下两部分组成的,上部分为“殸”,下部分为“耳”。上部分笔画多而密,下部分长而狭。故此字安排,将“殳”字延长,将“耳”字深入中心,适当压缩,成为扁方形,左密右稀,上下呼应,联系更紧密,“”字左撇往左,“又”字捺笔往右,左右呼应,虚实相间,全字笔画穿插呼应,统一协调。(见图96)

  “震”字,由“雨”和“辰”字上下两部分组成。是个纵体字。《张迁碑》这“震”字是通过省减笔画的办法来协调上下两部分结体的空间。写得有龙虎之姿,雄强威武,极赋精神。它把“雨”字中间四点省减成一横画,把两个横画相连,两个竖画两头往外伸中间内,显示出雄强的架势。下部分“辰”字三横画增加一竖,使与上面呼应,长撇写得十分厚重往外拓成曲势,捺笔加重,与撇相照应,其它笔画收的紧,有张有弛。上部分雨字四画与下部分的撇捺极力写得雄强有姿往外伸展,构成外围的架势,中心笔画极力收缩,形成疏密、虚实的空间,可说是经过十分精心设计的。(见图97)

   “崇”字由“山”和“宗”上下字组成。全字笔画较少,结构比较简单,但要写出格调和趣味也不容易。此字写法,上收下放,上紧密下疏宽,把“山”字尽量压缩空间,使它密得不能再密了,并与“宗”字通过中心竖画连在一起,而左右两竖画把下面空间框住,如果二横画写长了就将全字写笨了,故将两画写的不长不短,恰到好处,上画起笔靠左,下画收笔靠右,两横画稍错开,避免平正呆板,把“小” 字写成三点,与上两横画形成静动的对比。二横画相比之下处于静态,三点显示出动态,并与“山”字左右两斜点相呼应。全字形成虚实、动静的节奏。(见图98)

  “鲁”字由上部分“鱼”字和下部分“日”字组成。此字不易写好,“田”和“日”字上下叠起很容易呆板。《张迁碑》鲁字(右)和《鲜于璜碑》背阴鲁字(左)的对比,从结构来说,《鲜于璜碑》由于“日”字左移过多,且左长右短,重心不太稳定,有倾斜欲倒的态势,但因“田”字平正,“田”和“日”之空间有四点填补,故尚能稳住,风格较粗拙。《张迁碑》的“鲁”字态势较稳定,雄强中有灵秀。上部分左放右收,起笔长横撇压住“田”字左角,有种稳定感,而下四点则左收右放,形成收放虚实变化。下部“日”字右竖较细,左竖较粗。这种微妙的变化,使全字雄强中有灵秀。(见图99)

  “”(音密,与觅同)字,《张迁碑》此字的结构安排,上下四角写得很放开,向外伸展,显得从容宽大。中间部分收得很紧,在密密麻麻的横线和竖线中,有粗有细,有曲有直,特别是“见”字的上面的两撇捺写得细长,左边短撇,右边则是右粗左细的横画,造成与“目”字笔画的变化。中间的线条与上下四角流畅的线条形成一种对比,宽厚平直的线条和曲细线相互映衬,既平整宽厚又有粗细曲直线的变化,这种经过严密经营的结构,非常值得人们借鉴。(见图100)

   “”字,由上部分“禾”、“勿”与下部分“牛”字组成。上部分笔画多,且多撇笔,下部分笔画少,都是横竖画。上下部不易协调。《张迁碑》此字经过精心安排,点画处理得非常有趣味。在无意中,中心成一个由周围笔画构成的正三角形空白。将上部分斜撇笔画都处理成细笔画,在收笔时都按中心的三角形排列。这个三角形以“牛”字第一横画作底线,是个正三角形空白,右角边线有所穿插,牛字竖画正插入空白中心,使上下两部分联系起来成一个整体,形成上部分笔画十分密集,“密不通风”。下部分笔画伸展,线条平直,显得疏虚。形成上密下虚、粗细相托的整个布局,在平正中有丰富的变化。(见图101)

  “书”字由“聿”和“曰”两部分组成,由八笔横画和四笔一长三短的竖画组成,所以是个平正的结体。这种结构如何写得有变化,固然可以依靠笔画的粗细曲直的变化,但是这种变化总是较为简单的。《张迁碑》此字笔画的安排,一是靠横画起收笔的长短错落,从上到下向左倾,右边靠第二横画的伸长波磔笔和短竖撇的转折突出,以取得平衡;二是靠笔画的粗细,上首的横画和长竖画粗重,像个十字架,用来作为骨架,下部分“曰”字上横和左右竖成粗重的半围框,与上面“十”字相呼应;三是起收笔的方圆笔的变化,故虽平整而能错落,上收下放,平整而有变化。(见图102)

   “气”字,上由“气”,下由“米”组成,是个笔画难安排协调的字。经作者处理,将上部分横画改为三点,而且写的很小很细,显得很空灵,上下两横画很粗重,形成粗细轻重的对比,撇点处其中,上部分既稳重又空灵。把抛钩写成短曲画,腾出下面空间,使“米”字写得很伸展,特别是右捺变成长捺,占据大半个空间,“米”字右上点写的很小,使横画往上部分挤,左点已损,也应是小点撇,这样腾出下部分空间,以便使“米”字下边撇捺展开,尤其使捺笔超长,既与上部分协调、呼应,又显得十分气派。全字笔画粗细、大小交错,上收下放,轻重协调,重心稳定。(见图103)

  上中下三部分结构

   “奋”字由“大”、“佳”、“田”三部分组成。《张迁碑》此字将“大”字改为“六”字,腾出空间,使“佳” 字撇笔延长,删去一横画,将“田”字写为“臼”字,使它空灵,又使“佳”字中间竖画写成往左的曲笔,与上面的撇笔成“入”字姿态,加强呼应。本来此字笔画多,除首起左右两撇捺以外,都是横竖直笔,很难写出空灵、变化,最多是长短、粗细,起收笔的变化。而现在经过这一番从结构上的处理,则完全不一样了,在点画上起了很大的变化,小点、长画、长撇,省减、断画,在形态上就有许多的花样,也有虚实的关系,中心稳定但不呆板,点画很潇洒,结构也紧密。(见图104)

   “幕”字由草头、“日”、“大”、“巾”组成纵字结构。由多种撇、捺、横竖画组成。笔画均匀,比较好安排。全字结构也易平衡稳定。但是就这样结构的字如何使平正中有险奇,险奇中有平正,而且符合收放、疏密、虚实,粗细、曲直等规律则不简单。《张迁碑》此字进行了大胆的结构安排,将下部分笔画收缩得不能再紧了,像负重的小架,上面体大量重,眼见要倾斜倒塌,但是却立得很稳,重心稳定,这就靠笔画匀称和平衡,上下的两长横画,上细下粗,下横画的收笔燕尾似乎破坏了平衡,但首笔撇,就像横扛上加块砖,和下横画的燕尾呼应,加强了险中的平衡,上头右撇短,但下横画起笔部分也短,下部分左撇也加粗重,与上首右撇又有呼应,右捺笔细长又与上横画细笔画相呼应,由于下部分“巾”字占的比例很少,而上面大部分都是左右能平衡,重心稳定,故下部分的“巾”字中心竖画起笔细而斜,左短竖粗而长,右短竖细而短,就像人体两只脚虽然右脚略残,但站着还不影响平衡,还能站稳一样。故上部分“日”字左右竖画粗而直,上宽下窄,笔势向中心,横画平直,都是为了上部分全字的稳定感。全字结构造成“疏能走马”,如上下两横画很长,两者中间有大块空间;“密不通风”,如下部分左右撇和“巾”字的点画的稠密度极高,上放下敛,上粗下细,上长下短,上大下小,上正下斜,平奇结合而能稳定。(见图105)

   “兰”字由草头、“门”、“东”等部分组成纵体态势的字,也可说半围框的结构,由外围和内部两部分组成。这是种比较平正的结构。《张迁碑》此字写的平正端庄,灵巧秀丽。在结体方面,外框笔画写得外展大方,线条平直,在写起收笔时稍加变化,如方笔圆笔,出锋藏锋,起收笔的波曲等。框内 “东”字则笔画收紧,露出框内左、中、右三块空白,显得很空灵,不拥挤,而“东”字用笔都是方笔,有棱有角,或方中有圆,线条粗细变化,但主要笔画线条粗细都较均匀,只有“东”字的首起横画和撇捺较细小,以增加变化,又不影响大的格调。(见图106)

  (4)多体结构

  多体结构情况较复杂,概念不很清楚,没有明确的范围,一般指结构较复杂的多体字。如三角、四角结构,围框、半围框结构等等也可算多体结构,当然还有其它各种多体结构。 “迁”字,由“西”、“大”、“巳”、“辶”四体组成,是个多体比较难安排的字,笔画受限制,不能自由地收和放,“西”与“巳”之间有“大”字处其中,又有“辶”旁半包围。所以局限较大。《张迁碑》此字安排结构内紧外放,“西、大、巳”笔画收紧,平正中用笔稍有变化,故左右基本平衡中右紧左放,“辶”旁笔画伸展,实虚协调,不显呆板。(见图107)

  “德”字,由双人旁和“”、“心”等组成,笔画正斜交错,也难安排。《张迁碑》此字删去一竖撇,变为“西”字,这样就成为三部分,除“西”字笔画收紧外,其它笔画放开,特别是五笔点撇的态势,上下、左右呼应,似静而动,静中有动,如同游鱼,尤如落叶,使“西”字处在动态点画之上,使全字结构上实、左和下均虚,形成收放、实虚的变化。由于这七笔在态势上相呼应,故虽散落却成为一个相互呼应的整体,形成既平正又变化的整体,格调潇洒飘逸,平正中可见空灵秀气。(见图108)

   “载”字由“土”、“戈”、“车”三部分交错组成,笔画较多,处理不好容易呆板。《张迁碑》此字写得并无多少巧妙之处,但是仍然十分注意笔画的收放、疏密的变化,右边“戈”部分写的宽松放开,而两笔中又捺笔收撇笔放,上边横画拉长,点收紧粘横画,虽然只四笔,而虚实处理十分讲究。而左边 “土”、“车”字自上到下七笔横画,只能靠长短的空间错落,笔画之间隔的疏密、粗细的变化,起收笔不同姿态以及横画的曲直变化,也使容易写得板滞的结构,写出丰富的变化。特别是竖画,如果按一般写法一定写的笔直收笔,如果是这样就比较呆板了,而现在竖画收笔时采取往左一撇,既与戈笔的撇笔态势一致,又使右边更疏朗。全字在平正中有着多方面的变化。(见图109)

   “筹”字笔画多,繁体字达二十二画,纵横穿插,上下叠起,纵长结构。《张迁碑》此“筹”字的结构做了不少调整。“竹”字头变成两个“十”字,“”改成“冂”,把“口”和“寸”字上横画连在一起,经过这些变化,形成上下两个部分。上、下两头笔画疏松,中间部分笔画稠密,左旁紧密,右边又较疏松,横画错落有序,竖画穿插其中,左竖撇而右竖直,虽然横画多但毫不板滞。这不仅笔画长短、粗细、曲直等不同,起收笔也不一样,如横画转竖画的转折,左边直角,右边圆折,右边穿出竖画成捺笔,与左竖撇呼应,注意到每笔和全体的关系,这样使全字处理得既统一又有变化。(见图110)

  我们上面以《张迁碑》字体为例,以大量例字,单体、并列、上下、多体字结构,通过省减笔画和合并、移位、连结等手段,适当、合理的调整字的笔画结构并加以艺术的处理,有收有放,疏密相间,有虚有实,黑白协调,造型优美,平中有奇,奇正相间,笔画呼应,挪让有理。并注意笔法的变化,方笔圆笔,方中有圆,粗细、曲直协调,斜正配合。通过字例的分析,我们学习、理解这些道理,无论临摹、创作隶书作品都是十分重要的。